精神病患冯高的家就在瑶族乡山峰村。我们从永州驱车,再从瑶族乡扶贫办跋涉一个多小时,最后又步行上山近一个小时才到达这座山上的村落。带路的村支书说冯高家还在村后头的山头上,因为他们家老人年纪太大,病患多,搬不出来,只能由村里时常派人上去送些救济物资。
初见
听到外面的人声嘈杂,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屋里走出来,她摸到门边的板凳坐下,跟我们打起港来。她告诉我们,冯高上山砍柴火去了,随即指了指旁边的房门:里面是我儿媳妇,有点怕生,你们不要见怪。话刚说完,房门推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停在门槛前怯生生的盯着我们,她的神情略显呆滞,但是手却始终紧抠在门栓上,像似做好了“时刻拒敌于家门外”的准备。
我向她微微挥手,轻声慢语地说:你好!她似乎放松了一些,回答说:你好,我的脚好痛。她的声音颤抖着,最后几个字带着哭腔,同行的女同志于心不忍,欲上前扶她坐下。看到有人上前伸手,她就像小动物受到惊吓一般,猛地向后退去,边退还边喊:我的脚痛,好痛,好冷。上前的女同志怕她摔倒只好退后两步无奈的摊了摊手。
正值这个当口,主人公回来了,42岁的瑶家汉子冯高,矮壮的身形看似与常人无异,但明显凌乱的穿着和沮丧的表情显示出这个一家之主正处于一种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中。我们接过他手中的挑担,随意攀谈了起来。
老母亲双目失明还有高血压,妻子腿脚不方便丧失劳动能力还有轻度的精神障碍,加上自己的病情。一家四口,一人高龄患病两人残疾,唯一健康的只有远在县城读书的女儿。触目惊心的状况,让我们猛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位一家之主为何神情如此沮丧。冯子高已经记不清初次发病的时间和情形,他常常失眠睡不着,整天脑子里都有幻听和控制不住的幻想,他说最近记性开始变差,心情也越发烦闷。
2016年,冯高因为病情加重,不得不到医院治疗,后来持续在门诊拿药,病情一度得到控制。因为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孩子的学费和医疗费用等基本开销,冯高只有冒险抓住病情起伏中相对缓和的时间上山务农,做些小工,即便如此,也总是因为病情找不到活干,家中入不敷出经常断粮。眼看着女儿进初中了,吃住都在县城,为了保证女儿的学习生活,他不得不面临放弃服药的窘境。
通过接触,我们发现冯高有着超乎外表的细腻和敏感,担心女儿吃的好不好,想知道她今天在干什么,过得开不开心……每天除了干活,充斥着冯子高脑海的满满都是对女儿的思念,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病影响到女儿的正常生活,所以几乎从不去县城探望,好在女儿懂事,成绩也不错。也只有谈到女儿的时候他才会展眉一笑,让我看到了这种压抑的守望,亦是一份如山的父爱。
用他的话说,自己这辈子太窝囊太倒霉,如果有来世一定好好报答她们。
冯高不善言辞,这个朴实而沉默的山里汉子可能早已对苦难产生麻木,瞎母病妻,家徒四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一切的不幸都不曾让他低头,面对命运的安排不公,他一直勇敢的面对着,坚持着,只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这三个女人。他不知道病情反复的自己还能独立支撑多久,只知道多顶一会儿,家就多存在一会儿,女儿的路也会长一点。